镜

《希腊人——爱琴海岸的奇葩》

大概可以和前面一篇《基情引导人民》作参照。很多时候，纵横跌宕的历史都是由一些……不那么纵横跌宕的事情而改变的。

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（Philip II of Macedon）有个侍卫叫波桑尼阿斯（Pausanias of Orestis），青年英俊，容貌昳丽，深受国王宠爱。但过了一段时间，国王移情别恋，开始倾心于另一个波桑尼阿斯——两人同名，简便起见，就先称呼他们波桑尼阿斯A和波桑尼阿斯B。

（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）

失宠的波桑尼阿斯A既愤怒又失望，对波桑尼阿斯B恶言谩骂，指责他雌雄同体人尽可夫。波桑尼阿斯B难以忍受这种侮辱，尽管当时保持了沉默，但在私底下对他的好友——或许也是情人——马其顿将军阿塔路斯（Attalus）说，自己准备用一种极端的方式来表明心迹并捍卫荣誉。几天之后，腓力二世领军出征，波桑尼阿斯B在战场上奋勇冲杀冲在他的前面，用身体挡下了所有对国王的攻击，慷慨赴死。

此事引起了极大的争议，阿塔路斯本人是宫廷中一位非常有影响力的贵族，他暗下决心要为好友复仇。阿塔路斯邀请波桑尼阿斯A参加宴会，不断劝酒直到把他灌醉，然后很残酷地强暴了他。

波桑尼阿斯酒醒之后，悲愤难当。他到国王面前控诉阿塔路斯的罪行，国王也大为恼怒。但阿塔路斯地位尊崇，骁勇善战，刚被任命为军队的高级将领，即将出征亚洲。他的侄女是腓力的妻子之一，腓力很宠爱这名少女，为她起名为克莉奥帕特拉·欧律狄刻（Cleopatra Eurydice）——现在想想，也真是个不祥的名字啊。

腓力二世左思右想，最终没有处置阿塔路斯，只是赐给波桑尼阿斯大量礼物，并提升他为自己的贴身侍卫，试图息事宁人。

但波桑尼阿斯难以忘记自己的屈辱，复仇的烈火在他心中愈燃愈盛。他曾受学于诡辩家赫尔莫克拉泰斯，当他在课堂上问，如何能够名垂后世时，诡辩家回答，去杀死那个取得最大成就的人。若他不被忘记，杀死他的人亦会被记得。此时，怒火攻心的波桑尼阿斯想起了老师的话，他暗自准备开始行动……

不久之后，腓力二世的女儿将嫁给伊庇鲁斯的亚历山大一世。马其顿古都阿埃加埃的大剧场中，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。波桑尼阿斯来到剧场，在斗篷下面藏着一把凯尔特剑。腓力二世入场时示意他的亲随们先走，而后面的侍卫又没有及时跟上来。波桑尼阿斯看到国王落单，冲向他，拔剑刺入他的肋骨。

（Drawing of Philip II's assassination by artist André Castaigne (c. 1898)，来自维基）

国王几乎立即毙命，波桑尼阿斯飞奔向城门，那里有提前准备好的马匹。侍卫们和贵族们大惊失色，一群人立刻冲向国王的尸体，另一群人冲出去追赶刺客。波桑尼阿斯原本很有可能逃脱，但却不慎被一根葡萄藤绊倒在地。正当他狼狈爬起的时候，后面的人追赶上来，用标枪当场杀死了他。

腓力二世死后，他20岁的儿子亚历山大即位，就是后来的亚历山大大帝（Alexander the Great）。

亚历山大和阿塔路斯是有宿怨的，腓力因为爱慕阿塔路斯的侄女克莉奥帕特拉，抛弃了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娅斯（Olympias）。这让亚历山大的继承人地位变得相当不稳固。根据普卢塔克的记载，在腓力和克莉奥帕特拉的婚礼酒宴上，阿塔路斯向神灵祈祷，希望自己的侄女能够为马其顿生下合法的继承人。亚历山大极为愤怒，一酒杯扔到阿塔路斯的头上。“你这卑鄙小人，”他怒斥着，“难道我是私生子吗！”

亚历山大和母亲奥林匹娅斯一度逃离了马其顿，后来在周围人的劝说下，他在六个月后返回，暂时和父亲达成了和解。但母子二人心头的愤懑大概也未曾消歇，腓力二世死后，奥林匹娅斯杀死了克莉奥帕特拉所生的一儿一女，克莉奥帕特拉本人也自尽身亡。当时阿塔路斯正驻兵在小亚细亚，他向年轻的君主宣誓了效忠，但亚历山大还是杀死了他。或许是因为昔日的屈辱，或许是因为克莉奥帕特拉母子三人的死，总归让阿塔路斯有充分的理由复仇吧……

后来有一些历史学家怀疑，奥林匹娅斯和亚历山大或许不是幕后主使，但母子二人对刺杀阴谋可能是有所了解的。因为奥林匹娅斯完全不掩饰对波桑尼阿斯的感激之情 ，据历史学家贾斯廷的记载，在奥林匹娅斯流亡归来的当晚，她亲手为死去的刺客戴上了王冠……并下令在他的坟前树起一座高丘，每年献祭……

总之……好像都是腓力二世始乱终弃惹的祸。

《希腊人——爱琴海岸的奇葩》，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：244-24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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