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

赵翼《檐曝杂记》

剩些散碎，随便记记。赵瓯北的笔记里经常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，道听途说，怪力乱神，而且往往一脸的严肃认真。譬如“扶乩请仙，到处皆有，不得谓无其事也，大约人死后，必有数十年灵爽，为符咒所召，则降乩而来”之类言论，当真是一本正经，尽得风流，令人笑倒的典范。

煞风景的：

查礼在广西太平任知府的时候，府衙园子里有一棵大榕树，树枝四面伸延，舒展繁茂。查礼在树上建了个树屋，命名为“榕巢”，并以此为号。明窗净几，绿意冲融，每天下班就顺梯子上树屋，在里面品书画，阅文史，十分悠闲愉悦。后来查礼丁忧去职，接任的知府来了，打量着树屋笑着说：“这地儿大便不错啊！”于是在树屋地板上打了洞，用作厕所。

查俭堂礼为粤西太平守，署园有大榕树一株，其干旁出者四。俭堂谓可架屋其上也，乃斫木为书室，名曰“榕巢”，并以自号焉。明窗净几，掩映绿阴中，退食后辄梯而上，品书画，阅文史，颇为退闲胜地。丁艰去，接任者来，熟视，笑曰：“此中大便甚佳。”遂穴其板作厕舍。

阴险的：

雍正时，翰林修撰王云锦元旦早朝后回家，和几个朋友打叶子牌玩。玩了几局，忽然有一张叶子牌找不到了。没法继续，于是大家歇了手，喝了点小酒，醺然而散。

过了一段时间，某天，王云锦入直。雍正问他，元旦假期都干啥了？

王云锦一五一十说了。

雍正看他毫无隐瞒，很欣慰。于是从袖中取出一张叶子牌递给他：“诸位可以完成牌局了。”

雍正中，王云锦殿撰元日早朝后归邸舍，与数友作叶子戏。已数局矣，忽失一叶，局不成，遂罢而饮。偶一日入朝，上问以元日何事，具以实对。上嘉其无隐，出袖中一叶与之曰：“俾尔终局。”则即前所失也。

四爷你真是……这大概是血滴子、影卫之流做的吧……

又，赵翼记了几首诗，他没写作者，我查了一下。

解缙《白粥》 

水旱年来稻不收，至今煮粥未曾稠。

人言箸插东西倒，我道匙挑两岸流。 

捧出堂前风起浪，将来庭下月沉钩。

早间不用青铜照，眉目分明在里头。 

张方贤《煮粥诗》

煮饭何如煮粥强，好同儿女熟商量。

一升可作二升用，两日堪为六日粮。 

有客自须添水火，无钱不必问羹汤。

莫言淡泊少滋味，淡泊之中滋味长。 

苏平《咏豆腐》 

传得淮南术最佳，皮肤脱尽见精华。

一轮磨上流琼液，百沸汤中滚雪花。 

瓦缶浸来蟾有影，金刀割处玉无瑕。

个中滋味谁知得，只合僧家与道家。 

苏平写得有点过于华丽了。想起朱敦儒的一首《朝中措》，也是这种简淡滋味：

先生馋病老难医。赤米餍晨炊。自种畦中白菜，腌成瓮里黄齑。

肥葱细点，香油慢煼，汤饼如丝。早晚一杯无害，神仙九转休痴。

“肥葱细点，香油慢煼，汤饼如丝”三句，真是鲜香美妙。这里的“汤饼”就是面条，撒点香油葱花，就着自家的咸腌菜，啜饮一小杯。

早晚一杯无害，喝一杯去。

《檐曝杂记》finish