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十姨

俞琰《席上腐谈》


看书名会心一笑,就随手翻了翻。当然和今天的腐不是一个概念,清代李锴有本《腐雅菊谱》名字更销魂,不过也就是本菊花谱。俞琰宋末元初人,由儒入道,笔记里面基本都是些不靠谱的丹道之术,略无聊。上卷有几十条考证,大概什么样子呢,类似于:

《琐碎录》云:鱼逆水而上,鸟向风而立,取其鳞羽之顺也。

《尔雅》云:鸟之雌雄不可别者,以翼左掩右为雄,右掩左为雌。

嗯……你们觉得有道理就行吧。

辨别鸟之雌雄那个方法,其实有点类似古人拜礼。《礼记正义》说,“凡男拜,尚左手”,“凡女拜,尚右手”。就是男子稽首时左手要覆于右手之上,拱手时左手要包在右手之外,而女子正好相反。

大概是以鸟从人,想想鸟作揖也挺萌的。

《左氏传》云:晋侯梦楚子伏己而盬其脑。子犯曰:“吉。吾且柔之矣。”杜预《注》云:“脑所以柔物。今人熟皮必用猪脑,欲其柔也。”昔有人食猪脑一具,期年手足软弱,不能下榻,遂成瘫痪。乃知《内则》与《左传》之说皆不诬矣。

《左传》的原文是:“吉,我得天,楚伏其罪,吾且柔之矣。”晋文公曾经做梦,梦见楚成王趴在他身上,吸食他的脑浆。大臣狐偃说:“很吉利!陛下仰面朝天,是得天之助;楚王面朝下,是服罪之意。脑浆是柔软的东西,这意味着您会使他驯服的。”

好像也是个标准的传教士体位,扶额。

俞琰借杜预的注解阐发了一下,说脑子可以让别的物品变得柔软。他知道有个人吃了一份猪脑,一年之后手足软弱,成了瘫痪——话说这会不会是个猪脑没收拾干净或者没煮熟,导致的脑囊虫病病例啊。

有些时候好像还很尊重科学,譬如:

织女,星名也,安有机杼之具?

俞琰还集中吐槽了各地民间信仰所盖的庙宇。有中原人对他说,北方有座牛王庙,墙壁上画了百牛壁画,居于正中的就是“牛王”。俞琰便问,牛王是谁?

回答说,是冉伯牛。(孔子弟子,和牛的唯一关系是名字里有个牛字)

俞琰冷笑:“呜呼!冉伯牛乃为牛王。”

扬州盖了一座后土祠,把“后土”塑成一位女子的相貌。俞琰继续冷笑:“若以后土为妇人,则后夔、后稷亦可谓妇人乎?”然后又说:

乃若山川之神与天地神祗,本皆无形,今塑东岳神为帝者像,又塑后夫人像,以为之妻妾,则不知其娶何氏为妻,买何氏为妾也。

最好玩的大概还是“五撮须”和“杜拾姨”的故事吧,这事儿后来流传很广,传为笑谈,但第一个传扬出去的应该就是俞琰。

说温州有两座土地庙,一座供奉“杜拾姨”,一座供奉“五撮须”。当地人看他们俩孤男寡女,觉得太寂寞了,就将杜拾姨的塑像迎来,和五撮须配成一对儿,合为一座庙共同祭祀。杜十姨是谁?就是诗圣杜甫“杜拾遗”,五撮须是谁?就是春秋名将伍子胥。俞琰再次冷笑——如果老杜有灵,一定对伍子胥说:凭什么我是受。

温州有土地杜拾姨无夫,五撮须相公无妇,州人迎杜拾姨以配五撮须,合为一庙。杜十姨为谁?乃杜拾遗也。五撮须为谁?乃伍子胥也。少陵有灵,必对子胥笑曰:“尔尚有相公之称,我乃为十姨,岂不雌我耶?”

伍子胥X杜甫的隔代CP,还把老杜性转了。

其实明代杨慎《丹铅余录》也提了一句:

杭州有杜拾遗庙,有村学老题为杜十姨。遂作女像,以配刘伶。

感觉还是伍子胥更好点吧,捶地。


《笔记小说大观》第四编第四册,新兴书局1978:2511-2520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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