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

《孙公谈圃》，百川学海本

苏辙和他哥对丹道之术都蛮有兴趣的。北宋道教兴盛，兄弟俩又都是聪明人，尤其是大苏，各种旁门左道冷知识几乎都有所涉猎。

小苏《龙川略志》里记载了老和尚硬要传他哥的炼金术，还有仙都山下某道士给他的《养生金丹诀》，对成都道士蹇拱辰的天心正法符水也蛮称赞的。

大苏《东坡志林》里也记了“阳丹诀”“阴丹诀”等炼丹术（这俩丹药的炼制方法太糟糕了，希望他只是记记而已）。还记载了白居易一则轶事“乐天烧丹”，说老白当年盖庐山草堂就是炼丹的，但丹药即将练成之际，炉鼎毁败——结果第二天，任命他为忠州刺史的诏书就到了。大苏感慨：入世之事和出世之事就不能同时进行，我早就想炼丹，但一直没着手去做，就是因为“世间事”尚未了结。现在是真的一了百了，大概可以试一试了。

乐天作庐山草堂，盖亦烧丹也，欲成而炉鼎败。来日，忠州刺史除书到。乃知世间、出世间事，不两立也。仆有此志久矣，而终无成者，亦以世间事未败故也，今日真败矣。《书》曰：“民之所欲，天必从之。”信而有征。

不知道这则笔记是他什么时候写的，不太相信他真的会去炼丹，大苏的“世间事”以及入世之心，几时真的停歇过呢。

宋代笔记《孙公谈圃》中记了一件事情，说小苏曾经有一次下决心想要试试炼金术，搞了一间密室，摆了一座大丹炉。正要举火炼金的时候，忽然看到一只大猫，趴在丹炉上。

那只猫大摇大摆地撒了一泡尿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。

小苏囧。然后说：“神仙之术，是老天用来周济那些贫苦人的，必须找到正确的人才能传授，看来我并不是那个正确的人啊。”

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提炼金这回事儿了。

子由尝为黄白术，先治一室，甚密，中置大炉，将举火，见一大猫据炉而溺，须臾不见。子由以谓：“神仙之术，天使济贫乏，待其人然后传，予非其人。”遂不复讲。

总觉得这只猫在撒尿之前，应该先冲着小苏露齿一笑，然后就慢慢消失在空气中。

狡黠而高冷，感觉好像柴郡猫。

说起来，卡罗尔对柴郡猫的描写也是“一只大猫”来着。“a large cat which was sitting on the hearth and grinning from ear to ear”，柴郡猫在空气中留下了它的微笑，小苏面前的胖猫……在空气中留下它的尿。

“我从没见过会在丹炉上撒尿的猫。”苏辙皱着眉头说，“事实上，我不知道猫和丹炉有什么关系。”

“它们都会在丹炉上撒尿，”苏轼说，“至少大部分都会。”

“我一只都没见过，”苏辙依然皱着眉，“好吧……就见过一只。”

“你知道的东西不多，”苏轼拍拍他的脑袋，“这是事实。”

在PAD上翻百川学海本的《孙公谈圃》，百川学海是中国刻印最早的丛书，宋版书真是漂亮啊。

目录也足够可爱了。

苏轼《东坡志林》，中华书局1981：10-14

苏辙《龙川略志》，中华书局1982：1-3，64